明楼拨通了总控室的电话。对方声音发颤,立马安排电梯维修师来拯救二位被困的明少爷,且一个劲儿的道歉。检查后说是电路问题导致的,以后会着重维护。
明诚也没打算深究,毕竟没人因此受伤。明楼反倒一脸庄严,跟在明诚身后一同出了电梯,又回头用力地看上两眼。
外边天已经黑的彻底,几顶黄白色的灯格外显得氛围落寞。
明诚双手抱胸走在小区花园。手机在宽松外套的口袋里摇摆。晚风冲破楼宇,刮到人身上显得温和许多。明楼偶尔走在他左肩旁,偶尔落后他一截。
两人均是沉默。
小区正中间有设一座木质长廊,出入口两侧木桩缠了些不知品种五颜六色的花,这个时节,含苞待放,幼稚巧妙。
路过时,明诚驻足稍看几眼,便接着迈步前行。明楼目不转睛望他背影,轻轻抿一抿嘴角。
“别太担心,他们吉人自有天相。”
明诚步子一停,侧头道:“你在安慰我?”
明楼跟上去:“你认为呢?”
明诚冷笑:“如果是安慰,我不需要。”
明楼耸耸肩:“你不需要那便不是。”
顺毛驴,明诚感觉自己现在就像。极大概率会因为对方错一句话就着火。明楼显然清楚这点,表现得百依百顺。
“你......用不着这样。”明诚声音沙哑,垂头自嘲,“我明白自己帮不上忙,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冷静等待。所以你......”
明楼双手插进裤兜,表现不解:“我哪样了?”
明诚瞥眼和他对视,一脸你明知故问的表情。
明楼眨眨眼,干笑道:“那你误会我了。我和你一样,所以也需要自我安慰。”
明诚缩紧肩膀,重新低头看鞋尖。明楼帮他顺了顺衣摆。“这件事的起因和你我都无关。晟煊树大招风。以后你做生意,也要学会收敛锋芒。”明楼语重心长。
默然很久,明诚轻轻嗯了一声。
夏远重重闭了几次眼睛,扫清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藤蔓似的情和人。他拍了拍传达室窗户,没人应,凑近看了看,他才发现屋里没人。
铁门死死锁着,开门的人不在。
也说不清这对他一个闯入者来说是好是坏。扶着生了红锈的栏杆,夏远小腿发力,用力翻了上去。
进到学校里边他才隐约反应过来,这里已经荒凉无比。被......弃用了?
那明楼怎么没告诉他?还等明小少爷从老宅跑了个来回,花儿都谢了。谭宗明跟赵启平可别已经在另一个世界订上婚了。
夏远心里骂句娘,不过他早已将谨慎养成习惯,依然摸着枪顺墙根弓着腰前行。约莫绕到个亭子附近,他听见了急促的呼吸声。像是忍痛,更像是求救。他吞咽一下唾沫,把消音器装在枪口。
踩在干树枝上,鞋显得有些碍事。斟酌几秒后,他决定甩了这累赘。呼吸声很重,看来受了不轻的伤。夏远判断不了是谭赵谁的声音,只能先确定具体方位。
怪异的是,他倒没见到看守。事出必有因。
夏远把鞋摆在墙角,赤脚与地面接触。他谨小慎微观察四周,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动步子。
确实是快下雨了,土里都泛出潮气——在他被打中之前,从心底冒出最后的思考。
大雨倾盆。凌晨三点,夏远在半人深的池塘里醒了过来。
血已经凝固在后脑的发丝上,又被雨水冲刷,胀痛无时无刻不在叫嚣。记忆中原本握在手中的枪也无影无踪。
忽然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,他下意识向后一靠,才发觉自己身后竟还绑着个人。不过灵敏的嗅觉让他立马识别出那是谭宗明。
夏远用肩膀顶了顶谭宗明,很快得到相同的回应。莫名的,他长舒一口气。
声响过后,假山劈天盖地似的移开,从里边走出一个男人,手上打着把黑伞。
借着雨水反出来的弱光,夏远看见对方的脸。不认识,但短鬓胡子和眯眯眼看起来老奸巨猾。
他干脆借着疼劲儿狠狠吐气,身子一歪朝男人身后看去,发现假山后只是个小小容纳地。保不齐原本是用来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的,现在让这老东西避雨用了。
水很快在池塘里堆砌,夏远在心里冷笑。就这老东西一个人,那就好办了。他双手用力拽了拽绳子:“谭宗明我日你八辈祖宗......”
骂声铺天盖地穿破耳膜。谭宗明无奈叹了口气,便开始和夏远打配合。
男人抱着手臂笑看他们对骂。待夏远喘气儿的间隙,他才微微挪了挪伞。
“想吸引我的注意力?”他冷笑,“我可不吃这套。”
“你绑我干什么?”夏远呸了一句。
男人皱眉,随后又嗤道:“绑一个赚一个。”
“我穷的出来杀人糊口,你还要绑我?”
谭宗明一副震惊脸孔:“你也是来杀我的?”
“你以为我骂你干什么?汪芙蕖那王八蛋就给我八万八。让我取你性命。谁知道还遇到个抢活儿的。”夏远拿眼睛剜了一眼男人,呸呸呸在地上,骂晦气。
男人踌躇了一会儿,跳下池塘,把枪顶在夏远脑门上。
“你说的是真的?”他逼近夏远,将信将疑。
“我要是说假话,今儿就被淹死在这行不行?”
“你......”
“你要是不信,我还能发毒誓。”
夏远把脑袋往前凑,男人的枪随之后移。夏远睁大双眼,一字一顿:“我要是骗你,你就......”
他反手夺过枪,“死。”一声骤然巨响伴随他唇间似有若无的蠕动将这场绑架画上句号。
男人倒在水里,像具坍塌的老树。
“赵启平呢?”
谭宗明挣开绳子,边说边往池塘上边爬:“在假山里!”
夏远站在原地喘气,握着枪的手很显眼地发颤。
爬上去后,谭宗明突然想起什么来,回头问夏远:“你怎么知道他会相信你?”
“他不会用枪,不是打手。”夏远干笑两声,“所以肯定是生意人。”
“这倒是,生意人向来迷信。”谭宗明进假山前又顿了顿,想到夏远刚才是拿自己发的誓,不禁打了个寒战。
赵启平昏迷着,谭宗明把他背在背上。他望着池塘里的夏远催促:“快走,枪声太大,待会就该来人了。”
夏远指指面前的尸体,扯出笑:“你们先走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,往岸上一扔。
谭宗明迟疑几秒,把钥匙捡起,匆匆留下个背影。
【把尸体藏进假山里,实在找不到机关,夏远干脆放弃。握住枪一脚深一脚浅来到铁门前。他看了看外边,悄无生息的路灯在雨夜里显得无比孤寂。
上车后他被罗槟抱着猛亲几口,罗槟关切地问他还好不好。他微笑点头。
“你很听话,没从车里跑出来。”
“夫人吩咐我当然要听。”
“嗯。”夏远望着玻璃上虚晃的雨刷器,视线渐渐模糊。
“困了?”
“嗯。”
“那你睡一会儿吧。”
“嗯......”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