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键词:双向替身@楼诚每周关键词
我又来撒狗血了~
美妙而短暂的烟花间歇映亮天空。
阿诚身着浴袍,倚在飘窗上,细细小酌。又是一年新春,炮竹声声辞旧岁,但他小心翼翼压在心底的那一时刻,怕是再也回不去了。
突如其来的,阿诚感到有些伤悲。
四年前一次营救行动中,阿诚在撤退时暴露。荒郊野岭,异域他乡,凶残的白色大头兵对他穷追不舍,俨然一副赶尽杀绝的态度。
同样是国内的新年,除夕之夜,在小腹和右肩都中枪后,阿诚惨然一笑,面对一排黑洞洞的枪口,选择饮弹自尽。
但显然有人不太赞成他这样做。
混乱与伤痛使记忆并不那么清晰,他只记得最后斑驳的酒店墙皮和那人湿润的唇。还有自己残破的身体,竟活了下来。
结束那次任务后阿诚便毕业了,回到国内退居二线,做些相对更轻松的情报传递工作。至少远离枪林弹雨,大多数时间也自由闲暇。
临时司机和卖表成了他的副业。
当然,卖表,不是什么正规表行。对嘈杂的闹市来说,阿诚最多称得上是个二道贩子。他卖的都是禁售的洋货,靠一起搞情报的同事奔波,替他走私来的。巡查一露面他就得收摊狂奔那种。
至于临时司机。世道不公,会开车的人在这个小城市里实在少见。底层穷人一辈子碰不着方向盘,有钱人出入正式场合亲自开车又掉身价。于是在他人眼里,阿诚这种车技不错又没正式工作的,就成为一种抢手货。
当地的小资富商一有撑撑场面的需要,便会找上阿诚。
给的不多,但够他抽两天烟。
浴室里的水声戛然停滞。
阿诚原本盯着璀璨焰火出神,但多年训练和经验引导他不得不注意——明楼就要洗完澡了。
和明楼的相识俗套且没有美感,是那位‘代表同事’介绍给他认识的。阿诚对女人没兴趣不是秘密,但对这座相对封建的小城来讲,一定会是件惊天大事了。索性他早有预料,隐瞒的不错。
‘代表同事’见多识广,见怪不怪,人又热情,老想着不如给阿诚介绍个男人。阿诚刚知情的时候把一箩筐核桃全砸人家身上了,说他多管闲事。同事也委屈,在人堆里扯着嗓子吼了句“再不给你找男人泻火,你他奶奶的就都撒我身上了!”
然后阿诚就瞬间没话音了。
火车站不少人回头看他,他不记得耳边响起什么样的杂言杂语,但还真把这事往心里去了去。
‘代表同事’说的是事实。大早上人家叫他来接货,一股子邪火儿从接了电话就开始顺着话冒,见面后更是摆个冷脸,不知道还以为被人往墙根底下撒尿了。
这么一看,有些东西,老靠自己也确实不是个事儿。
那天回家后,阿诚先是觉得有点不靠谱,但后来每次接货,那同事都提一嘴,于是又想了想,也就松口应了。
这乱世,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暴露身份了,到时候埋他的人都没有,孤零零就走了。可怜,太可怜。阿诚一想到自己生来就是孤儿,死的时候也没有人哭丧,鸡皮疙瘩就唰唰掉。
那活着的时候总得有个伴儿不是?
明楼从浴室出来,缎面睡衣合贴地在身上套着。酒店的热水不大,工作人员也都回家过年了,没人给调,他就洗得久了些。
他看见阿诚眼尾有点泛红,就知道他没少喝。
凑近看一眼,果然一瓶红酒就剩个底儿了。
明楼没说什么,也站到窗前,和阿诚一起看绚烂光华的烟花。
对他来说,除夕格外值得纪念。四年前的除夕,他吻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学生。
在军校那几年是明楼这一生最值得怀念的日子。
早些年,战争使得国破家亡,只剩他和一个姐姐飘摇无依。往日堂皇的明家陷入巨大的悲哀当中。但姐姐一身硬骨气,愣是把家族生意重新撑了起来。成人留学后,家仇国恨使他毫不犹豫地投军对敌。
毋庸置疑,一名有着坚定信念的优秀特工问世。
几次立功后,军校特聘明楼回去传授经验。
也便遇到了那个人——代号青瓷。
由于工作的特殊性,在教学过程中人人都需要佩戴面罩。
青瓷的眼睛在面罩下是最亮的那双。里边蕴含着无数刚韧,但只需与他对视几秒,就能参透伪装下的柔情。
明楼开始好奇,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。
明楼不了解青瓷,看过档案后更不明白一个孤儿是靠什么走上如今的道路的。空白的身世后又隐藏了怎样的秘密。明楼第一次对一个男孩产生如此之大的兴趣,在巨大的冲动下,他决定违规——和他搭讪。
也是个难忘的场面来着。
明楼倒一杯红酒,将空瓶晃了晃,放到角落的地板上。一旁的阿诚目光灼热,有与他抢夺酒杯的想法。明楼丝毫没在意他。思绪飘远,融化在记忆中。
青瓷面罩之下的表情他无法识别,但一口流利的日语让他吃惊。
“我从中国来,但我不是中国人,听不懂。”
失败的......对话,就此结束。
明楼没再敢接近这位学生,但始终默默关注。心底一朵禁锢已久的白莲花在无声盛开,而花瓣,最终飘向四年前的今天。
任务有漏洞,上级后知后觉。
或者说“牺牲一个,换回一车”这种说服方式力度过大,在激烈探讨下他的增援提议败下阵来。
眼看时间紧迫,夜色愈郁,明楼决心只身犯险,救下那名充满神秘的学生——同样,也是一名出色特工。
在路上,明楼无数次问自己,如果赶到的时候青瓷已经被俘,他又该如何。是灭口,还是放他自求多福。但他当真看见一个漆黑的人影将枪口对准自己时,刚才的思考全部灰飞烟灭。
把青瓷带回到城区的酒店后,明楼曾试想摘下他的面罩。他无比好奇那坚硬的塑料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张容颜。
但伤口溢出的血液几乎浸染学生的整个上半身,连本就温凉的呼吸也开始异常微弱。
面孔是特工务必隐藏的东西,就要像生命一样宝贵。
明楼犹豫再三,决定不去窥探这个秘密。血管中的液体奔跑翻腾,明楼强迫自己凝神聚气,小心翼翼取出弹壳,包扎伤口。
这是他唯一能做的。
不......或许还有。青瓷的面罩被掀起一角,明楼紧闭双眸,烙印下轻柔一吻。
“或许,我还能擅自获得救下你的报酬。”
流云缥缈,城市下的人怦然心动,带着狼藉和疮痍的过去向新的一年许下愿望。
两人沉寂良久,终于在指针如期指向十二的那一刻相视一笑。
他们携带太多秘密,甚至相恋,都是充满了太多前提。
但好在此刻,都已经选定了彼此,皆因同样的原因——“他与他太像。”
阿诚的嗅觉记忆是与生俱来的天赋。
如果不是参军,他以后一定是名出色的调香师。
四年前那个难忘的吻所带来的气息就像影子,从那一刻起,阿诚就再也没忘记过。
在同事的介绍下,他见到了明楼第一面。
一个微风和煦的下午,在小城的一家咖啡厅。客流稀疏,但坚持开了很多年。
阿诚曾认为店主也是个有执念的人。然而问了服务员,服务员无奈抱怨:“店主早跑了,我们是为了讨生计才开下去的。”
阿诚面上掠过微微的尴尬,明楼坐在对面始终没说话。
“二位有什么需求?”
“随便上就行。”阿诚对明楼故作凉薄的态度不满,于是捻了下干瘪的钱包,歪头道,“贵的最好,这位先生请客。”
明楼依旧沉默。
阿诚则尽可能打破不和谐。对着窗外开始介绍这座小城,最后实在没话可说了,便开始问明楼的情况。
他问一句,他答一句。
阿诚第一次和住在他隔壁的老农家儿子共情。相亲这玩意带来的心灵伤害,真不是人能承受的。
终于捱到上咖啡,阿诚端起来就着杯沿猛嘬,没顾着热气,舌尖一阵滚烫。慌乱下罪魁祸首的液体洒溅到衣服上,他忙去够桌边的餐巾,距离不远,但阿诚做这个动作,明显吃力。
明楼不慌不忙搭了把手,阿诚接过餐巾,低声道谢,随后心疼地在领口处狂擦。
这个时候,明楼才终于舍得张张嘴:“你......是左利手?”
阿诚一愣,点点头,继续紧张自己的衣服。
“一直都是?”
阿诚漫不经心:“那倒没有。右肩受过伤,抬不起来了。”
这句话像是吞掉明楼的灵魂,明楼一目了然地振奋起来:“除了阿诚这个名字,你还有什么其他的......呃,称呼吗?”
阿诚顿了顿,笑了。
“没有。”
过几秒,他问:“有什么关系吗?”
明楼失笑,眼里有些哀色:“你的声音和我一个旧识很像。”
阿诚目不转睛盯着他。
明楼道:“但他不是中国人。”
阿诚松一口气,同时眼中流露淡淡苦涩。
“你的香水,很特别。”
明楼端起咖啡,看向窗外:“上海明家特调,用了很久。”
阿诚点一点头,目光继续在他脸上黏着。
明楼以为他在期盼自己说出“你喜欢我可以送你一瓶”这样类似的话,心里因为他与青瓷相似而产生的一点热络瞬间熄灭。但这一次,他显然算错了。
阿诚说:“以后还是换一款吧。”
明楼微微吃惊: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......”阿诚停顿一下,从怀里掏出只笔,在一张崭新的餐巾上写下自己的住址,“很容易被人记住。”
“你也很像我一位故识。我不介意拿你做他的替身。”他潇洒地站起身,挥了挥衣服下摆,微笑道,“如果你也对我感兴趣,随时可以来找我。”
没多久,同事给阿诚发来贺电:“上级同意把你调到上海去。”
“我在招一个助理,你如果想找工作,可以试试。”
明楼将酒杯放到飘窗上,抬手又将阿诚抓在指尖的红酒杯拿下。
他向前踏了半步:“这样你也可以顺理成章住进明家。”
阿诚满不在乎,将背朝向明楼:“我这样一个身份,没父没母还没钱,突然在新政府立足,会影响你明大长官的声誉。”
明楼轻轻笑了笑,双手抚上阿诚肩膀,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。
“那你想做什么?”
阿诚沉默一下,俏皮地问:“你缺司机吗?”
“倒卖手表那种?”
“会调香那种。”
“那倒是满奇特的。”明楼微笑,扶着阿诚肩膀将他转了个圈,“新年快乐。”
阿诚目光微微发直,熟悉的香气在他鼻腔开花:“新年快乐。”
“明楼。你那位旧识,也和你说过新年快乐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,现在说过了。”